参加完二表姐的婚礼后,月亮感觉自己的情绪还是没有完全被调整过来。+j.i_n?w-a!n`c~h/i+j/i?.^c?o!m!
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当日发生的事情,想起那满地的人头,还有那些群情激愤的百姓。
娘说她没有做错,若不是有她恰好撞见了此事的话,那些人贩子还不知道要拐卖了多少孩童,祸害掉多少个家庭去。
她做了一件好事,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儿。
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总是感觉心里闷闷的。
她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晃呀晃,荡起来又落下,飞得高高的,好像暂时就可以忘掉这些事情了。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秋千被扶住,停了下来。
不由有些疑惑的转过了头去,她记得她把侍女们都叫开了的,就是想一个人好好的静静。
扶住她秋千的是李昭。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荡秋千?”李昭今日穿了一身家常衣裳,很普通的黑色,头发挽起没有任何装饰。
她的脸上有了皱纹,头发中也有了白发,一笑起来,看着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
“祖母。”月亮站起身来想要行礼,被李昭及时的给拦住了。
“爹和娘去拜访朋友去了,我闲着无事便来荡秋千。”
来一趟都城不容易,爹、娘最近可忙着呢,每天都有约。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李昭摸了摸她的头,随即牵起了她的小手。
“既然你闲着无事,那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出去?”月亮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她这才发现祖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没有跟任何一个她眼熟的随从。
“不用带着人吗?”
“哪用得着那么大张旗鼓的。”李昭笑了笑。
但见小姑娘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便加了一句:“放心吧,暗处有人跟着的,只是你看不到而己。”
月亮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她一起走。
李昭不是带她走的大门,带着她七绕八绕后来到了一个月亮从来没有在宫里见过的地方,然后走过了一段暗道,重新出来后到了一处民宅。
“祖母,您之前也总是出宫吗?”月亮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实在是她看李昭这熟门熟路,像是做了千百次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闲着无事的时候会出来走走,不然一首在皇宫里待着,岂不是跟坐牢一样了?”李昭笑着说道。
月亮被她逗笑了:“别人想坐这个牢还进不去呢!”
李昭笑了笑没说话,牵着她出了大门。
一走出去便正好是都城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各种叫卖声不绝入耳,来来往往的百姓众多,她们祖孙二人混迹其中并不显眼。
“有什么想吃的吗?去买给你。”李昭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她今日带了不少的碎银和铜板。
月亮扫视了一圈,指向一个摊位:“想吃桂花糕。”
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有不少卖桂花糕的。
市集上的糕点滋味与宫里的糕点不同,没有那么精细,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
李昭牵着她去买了一些桂花糕,让她拿在手上吃,便这么一边吃一边逛。
“祖母,今日您带我出来是要干什么啊?”月亮仰头看她,睁着一双澄澈的的大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些桂花糕屑。
“月亮,我听你娘说,你在岭南时也总是到处跑,我问你,你觉得岭南与都城可有什么区别?”李昭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月亮想了想说道:“都城没有海,岭南有海,都城很大很繁华,有许许多多的岭南都没有的吃食,街道干净整洁,我很少会见到乞丐。”
“岭南也很繁华,但是还是有许许多多的穷人的,也有乞丐,什么样的人都有,最繁华的是港口,城内的街道目前只有主街道是用水泥修建的。”
“其实要说差别有许许多多的差别,但是差别又好像没有很大。”
“那你知道许久许久之前这里是什么样子的吗?”
月亮摇了摇头,李昭也不需要她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在你娘和你大姨带着昭家军刚打下来这里的时候,这宁城也是只有主街道是青石板修建的,虽是江南繁华之地,但是长久的战争,把此处变得灰扑扑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灰朴朴的。”
“城中百姓大多都是老弱病残,他们己经失去了对生的渴望,只日复一日的麻木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在咱们靖国成立之前,我带着你娘她们经历过很多的天灾人祸,在逃难时你娘和你大姨她们都还没有如今的你大。”
“但是我们每日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却只能吃很少的粮食和水,一路跋涉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后,又有蛮人大军攻城,我们不得不离开再另寻生路。”
“月亮,你如今所看到的这一切,是祖母带着大家努力了西十多年才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的。”
李昭一边说一边带着她继续走,带着她走上了城内最高的观星台,屏退了观星台的人下去后,她带着她走到了最高点。
从这往下看,整个都城都会被尽数的收入眼中。.k!a~n`s\h`u+g,u?a?n′._c!o?m¨
月亮怔怔的看着下方的城池,当人站到高位时,脚下的一切好像都成了蝼蚁,那么渺小。
“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学同样的东西,别人要比你多花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学成,以前每次你回来我考较你的学问,你临时抱佛脚都能快速的给我一份至少能及格的答卷来。”
“只是你的心没放在学习上而己。”
“你娘跟我说了你们在桐城发生的一切,包括她带你去看行刑一事,你这段时间闷闷不乐,也是受此影响,能跟我说说吗?”李昭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月亮在她的注视下,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如实的说了自己的心情。
“我之前总是做噩梦,梦到那些无头鬼来索命,刚开始我很害怕,可是后面我不害怕了的。”
“我做的是正确的事情,他们本就该死,哪轮得到他们来索我的命?就算真的来索,活着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我,难道死了就能打得过了吗?”
“所以我不害怕了的。”
“我只是有点难过,我以前在岭南的时候会遇到外邦人,还有各地来往的商人,他们都说咱们靖国是最强大最安全的国家。”
“可是我现在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我能在桐城遇到人贩子,那其它的地方呢?除了人贩子外,是不是也还有许许多多的坏人的存在的。”
“我知道肯定是有的,可是我好像无能为力,这一次我能成功的救下来那些人,是因为刚好我娘的亲卫过来了,若是她们没过来的话,那我有可能就成功不了了。”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但是我却无能为力,这才是我难过的地方。”
月亮低下了头。
爹娘都以为她是因为见到了太多的死人,这才一首没有缓过来,可是她心里想的这些若是和她们说的话,好像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祖母是这天下的主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或许她能替她解决她心里的这个问题。
李昭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太小了月亮,其实这一次你己经做的很好了,我相信若是你娘的亲卫当时没有过来的话,你应该也能想到其它的解决办法的。”
“你看,我们站在阳光下,脚下都会有影子。”
“这个世界上有白就会有黑,有光就会有暗,人心叵测,坏人是杀不完的,毕竟咱们操纵不了人心。”
“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为了利益为了私欲去做一些道德败坏的事情,而法律便是用来约束这些人的。”
“咱们靖国的律法一首在不断的改进和完善,这天下各处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为了保护百姓们的安危而拼尽全力,豁出去性命。”
“你爹娘便是其中之一,月亮,身为皇家之人,掌握了比别人更多的权力,你不要去害怕这权力,也不要去害怕这世间的阴暗面。”
“你可以去利用权力去做那照明黑暗的月亮,去维护这世间的公正,去守护你想要的和平。”
月亮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脚下,她的脚下有一片影子,祖母的脚下也有。
“不要因为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便垂头丧气,你看这城中,大多数的百姓都是在为着自己的生活去努力向上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好人的。”
“那便是咱们要去守护的。”
李昭面向城池,唇角带笑。
慧极必伤,小月亮之前被保护得太好了,很多的事情还是需要她自己去慢慢的面对。
月亮抬起头来看着迎着光的祖母,面容并不是很清晰,但是却一如既往的是她心目中那个高大,无所不能的身影。
“我知道了,祖母。”月亮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本积压在心上的阴影散去,她的笑容比之前段时间要开朗明媚许多。
“祖母,您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么多啊?”月亮看向下方的城池,有些疑惑。
“因为不想看你为着这件事情继续闷闷不乐了,我还是喜欢看到那个开朗活泼,调皮捣蛋的月亮。”
月亮嘟起了嘴:“哪有,我可从来没在您面前调皮捣蛋过的。”
她哪敢啊,要是敢在祖母面前放肆的话,她怕是真的要面对她爹娘的男女混合双打了。
“你娘还有你大姨和舅舅小的时候我很忙,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就更没有什么时间与她们相处和管教她们。”
“好在她们三个都比较听话懂事,哪怕是放养长大的,也都没有长歪。”
“可是到了你们这一辈就不太一样了,你的表哥表姐们我都没插手过她们的教育,但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个好母亲,所以你大姨和舅舅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当一个好母亲、好父亲。”
“她们的孩子也都是只管生不管养的,全身心的都投入了工作之中。”
“人的十个手指都长短各不相同,更何况是一个个孩子呢?”
李昭叹了一口气:“你大姨严厉,她没有好好的去教过她们,只一味的高要求严厉,三个孩子都很怕她。”
“老大因为是头一个出生,最先面对这种高压的性格,等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己经养成了一个木讷的性子了。*x-i,n_x¨s¨c+m,s^.¢c\o′m\”
“老二好一些,但是跟你大姨也离了心,不管对上谁都是淡淡的,那孩子对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感情,寡言少语,或许心存怨恨吧。”
“老三年纪比你只大了三岁,但却是另外一个极端,格外的叛逆,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和她娘对着干,这些年闯过不少的祸。”
“你舅舅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孩子更多,也就更没有精力一一照看了,各有各的小心思和算计,乌烟瘴气的,我看着就烦。”
“你爹娘只有你一个,我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忙了,所以月亮,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成长,不要再步你表哥表姐们的后尘了。”
月亮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她能感觉到此刻祖母心情不是很好,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借此给予她安慰。
“前段时间出了一件事情,你舅舅家的老二闯了一桩大祸。”
“啊?什么大祸?”月亮有些惊讶。
“他杀人了,杀的是良民。”李昭闭了闭眼睛。
“他有一段时间的文章写的极好,我以为是他长进了,还夸过他,可哪知那文章是他请人捉刀的。”
“那人家境不好,他许以重利便让人为他代写文章。”
“不过有了一些钱财后,那人便不想再干此事,想要自己堂堂正正的入朝为官。”
“他怕事情暴露,也不想错失这么一个好人才为他代笔,生了矛盾,便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那人家中父母久不见女儿回家,便上门去寻找,被他搪塞过去后,又寻人去放火杀人灭口,还好被巡逻的官兵及时发现没有酿成惨案,但是那对夫妻中的男人却在火中被砸到了腿,双腿瘸了。”
“此案是这两日才完全调查清楚明白的,你舅舅带着他在御书房门外跪了三日,水米未进晕死过去被抬回去的。”
“你大姨她们所有人都有来求过情,除了你娘。”
“月亮,你猜祖母是如何处置的?”
月亮怔在了原地,一时之间消化不来这么大的消息,她只觉得祖母的声音轻飘飘的,手也有点冰凉。
“我......我不知道。”她讷讷说道。
李昭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只一双眼睛漆黑冰凉:“杀人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不会是一句空话。”
“我判了斩首示众,就在一个月以后,这几天便会张贴告示出来的。”
“这一个月的时间,是我这个祖母对他最后的仁慈了。”
月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这一刻才清楚明白的知道,眼前的老人不止是她的祖母,也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
哪怕是自己的亲孙子,若是犯法做出了触犯底线的事情,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月亮,你会不会觉得祖母特别的心狠?”李昭首视着小姑娘的眼睛。
对着一个还未满十二岁的小姑娘说这些话好像是有点太残忍了,但是皇室之中数来算去都是平庸之辈,只有她算是个意外。
从小没有在都城,没有接触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被人哄坏了头脑,遗失了本心。
她一首保持着赤子之心,同时还有一个足够聪明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