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刚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带着试探的锋芒，“把我带到你的地盘，总不会是为了叙旧吧”。￠墈￠书_屋? ?首?发~

李振声的指尖在相框上顿住了。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的寂静沉重得让赵刚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终于，李振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猛地伸手，将那个小小的相框转了过来，推向桌子的边缘，正对着赵刚。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朴素旗袍的年轻女子，温婉秀丽，眉眼间带着书卷气，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笑得天真烂漫的小男孩。女子嘴角含笑，眼神温柔地凝视着镜头。照片的背景是典型的江南庭院。

“她叫林晚秋，”李振声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痛，“是你们的人，代号‘青鱼’。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

赵刚的呼吸一滞。他看着照片上那张温婉美丽的脸庞，又看向眼前这个面容冷峻、身处敌营高位的男人，巨大的反差和冲击让他一时失语。

李振声缓缓起身，他遥望着窗外的黄埔江，思绪也慢慢的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时候。

而就在同一时间， 几个穿着皱巴巴、沾满泥浆的国民党军服的身影，蜷缩在一堆废弃的麻袋和木箱后面，正是“利刃”小组的九人。′e/z-l^o·o_k\b,o\o/k/.¨c!o`m′

两天前，他们被当成溃兵强行收拢后，被安排在长江沿岸布防，吴贵趁机带着队伍混进了上海，在黄埔江沿岸等地寻找赵刚。

班长吴贵抹了把脸上的油汗，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灯火通明的港区。远处，一艘吨位不小的运输船“江安号”正停靠在深水泊位，吊臂忙碌地起卸着印有“US ARMY”标记的木箱，周围警戒森严。

“娘的，看这架势，船上装的准是硬货！子弹？炮弹？还是他娘的美式罐头？”爆破手李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道。

“管它什么货，反正是喂蒋光头的狗牙！”吴贵啐了一口，目光死死盯住那艘船，“找了一路也没赵同志的影儿，这上海滩大得跟迷宫似的。硬闯找人？那是送死！得想辙把水搅浑！”

“搅浑？”新兵刘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班长，咱就九个人，九条枪…”

“九个人咋了？”小山东凑过来，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军装里晃荡，眼睛却亮得惊人，“班长，你看那边！”他指向“江安号”船舷下方，几个巨大的油桶正被工人滚着卸下，暂时堆放在离船不远、靠近他们隐蔽点的露天货场边缘。!1+3¨y?u?e*d*u_.`c+o￠m!“那可是‘洋油’（汽油）！旁边还堆着不少帆布盖着的木箱子，我看像弹药！”

吴贵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好家伙！真是瞌睡碰上枕头！”他环视身边八张同样被硝烟和疲惫刻上痕迹的脸，“同志们，上级给咱的任务是找人，可没说不让咱顺手给敌人放把‘过年炮仗’！炸了那堆油桶和弹药，动静够大吧？整个港口都得乱成一锅粥！到时候，火光就是信号，混乱就是掩护！咱们趁乱摸进去，找人的机会就来了！”

“炸？”李强兴奋地搓着手，“班长，这活儿我在行！可咱没炸药啊！”

“没炸药有土法子！”小山东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空酒瓶和一团浸满油污的破布，“瞧见没？‘洋油’就是现成的料！咱给它做成‘燃烧瓶’！找机会扔过去，点着了油桶，旁边弹药一烤…嘿嘿！”他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狠厉。

“太冒险了班长！”另一个战士担忧道，“离船太近，爆炸万一波及到船上的军火…”

“顾不了那么多了！”吴贵眼神决绝，“找赵同志是死命令！错过了这次机会，在这敌占区腹地，咱们九个人就是大海里的针！制造混乱是唯一的路！动静越大，咱们越安全！准备家伙！等那队巡逻兵过去，灯光扫到货堆背面阴影的时候，小山东、李强，你俩跟我上！其他人掩护，注意码头上的岗哨和探照灯！”

九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紧张地等待着时机。江风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远处“江安号”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浑然不知致命的“火星”正悄然靠近。

二层小楼里，李振声还在慢慢的讲述着那个痛苦的回忆。

“三年前，1945年，上海。”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沉重的痛苦，“她负责传递一份关于国民党军队即将对苏中解放区发动重点进攻的绝密计划。行动暴露……为了掩护携带核心情报的交通员撤离，她……主动暴露了自己，引开了追捕的军警和特务……” 。

他的声音哽住了，深吸一口气才继续下去，眼中布满血丝，“就在霞飞路……中统的人……在她面前开了枪……我赶到时……只看到……”。

李振声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桌上的笔筒都跳了起来。他胸膛剧烈起伏，额头青筋暴起，那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和愤怒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他冷硬的外壳。

“我亲眼看着我的妻子……死在……我效忠的党国的枪口下！死在……我那些所谓的‘同僚’手里！”。

他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刚，里面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从那天起，‘李振声’就己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一个披着保密局这身狗皮的复仇者！”。

真相如同惊雷在赵刚脑中炸响。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李振声会在港口救他？为什么看他的眼神如此复杂？为什么知道他的身份却不动手？这个身处敌营心脏的男人，早己被巨大的悲痛和背叛扭曲，他的灵魂深处燃烧的，不是对党国的忠诚，而是复仇的烈焰！

他绕过桌子，走到赵刚面前，距离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压抑的呼吸。

“赵刚同志，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从朝鲜到北平再到天津的使命。我也知道郑耀祖那个疯子像疯狗一样咬着你不放，甚至把网撒到了上海！”。

他的语气变得急促而有力，“他截获了余成安排你从烟台走的线路，提前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港口那些废物只是明哨，真正的杀招在城里！他认定你会想办法混进市区寻找组织联络点，所有可疑地点都布满了暗桩！你上岸那一刻，就己经在他的死亡名单上了！我的人一首盯着港口，才能抢先一步把你带出来！”